第12章 木香的道理
古人为何重联姻,从小九叔这里便能看出来。裴如⽟被家族除名,仕途晦暗,⽩家人便能

⾝而出。哪怕⽩家的目的并不单纯,但在此时,能给予你帮助的,往往是亲人。

族,就是这样没有⾎缘关系,却非常重要的存在。
⽩家只寻常之人犹是如此,可想而知一个显赫

族能带给人多少帮助。
小九叔与裴如⽟本就年纪相仿,即便小九叔辈份⾼些,他又不是拿捏着长辈架子的迂腐人,反有些兄长的意思。裴如⽟为人并不难相处,两人早便能说到一处,故,这顿酒吃下来,⽩家人随裴如⽟到北疆的事也就定了。酒食之后,小九叔单纯找⽩木香念叨了几句,主要是劝⽩木香温柔些,尤其勒裴如⽟脖子的事,小九叔说了,再有这事定叫⽩木香好看!
简直不像话,还敢动手了!
⽩木香翻着⽩眼听完小九叔的唠叨,最后才听到一句有用的,“去北疆的事,我同如⽟说好了,我回去就打点路上车马,你们这里把行礼备好就成,别的无需担心。”
要说没松口气是假的,⽩木香也是决定要与裴如⽟一起去北疆的,不然留在帝都就是任蓝家鱼⾁。可她前天刚把裴如⽟勒个半死,俩人还拌了嘴,⽩木香不想先提此事,以免跌面子。如今小九叔谈妥,那再好不过。⽩木香把碗醒酒汤递给小九叔,“没⽩吃酒,还是说了些有用的。”
小九叔接过醒酒汤,一边说,“如⽟也吃了酒,给他送一碗去。”
“这不用我

心,他⾝边丫环周全的不得了。”
“要是什么都靠丫环,娶媳妇做什么?”
“我们这不都那啥了?”
“没去衙门,就是夫

。既是夫

,该你担的责任你就要担。你别成天挑剔如⽟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他哪回见了我都彬彬有礼,你呢?你待他的态度,对得起人家对我的这份客气么?”
⽩木香给小九叔念叨的头疼,说他,“你比我娘还唠叨。”吩咐小财,“给裴如⽟送碗醒酒汤去,多放些老陈醋,好好酸一下他。”
“你这也是为人

该说的话!”
小九叔瞪⽩木香,小财已是腿脚俐落的去送醒酒汤了。待小九叔一口将醒酒汤喝完,天⾊也不早了,遂走⾝告辞。裴如⽟还过来送了送,他一向有礼,以前都是送到二门口,此次依旧如此。
小九叔在二门外请小夫

止步,自行离去。
夜幕四合。
一弯⽩⾊的月牙挂在幽蓝夜幕,风有些凉,不知哪里吹来的淡淡的草木香,伴着傍晚的

润凉意袭来,⽩木香冷不防打了个噴嚏。裴如⽟看她连带披风都没穿,无奈解下披风递给⽩木香,⽩木香眼珠子瞪老大,瞪着裴如⽟,“⼲嘛让我帮你拿⾐裳!”
这不识好人心的婆娘!
裴如⽟只好将搭在手里的披风展开,亲自为⽩木香披上,⽩木香吓一跳,低头瞥见裴如⽟⽩皙的手笔在她颈前灵巧的将披风带子打了个蝴蝶结,眼珠子险没掉下来。
裴如⽟把披风给了⽩木香,自己信步往回走。自嫁给裴如⽟,⽩木香都没发现裴如⽟竟还是这样的体贴人。她提着披风追上裴如⽟,披风有些长,下摆垂地,这是上等的江南丝绸,⽩木香舍不得拖地走。她小声问裴如⽟,“你今天有些不对头啊。”
“你也不对头。”裴如⽟淡淡的说。
“我哪里有不对头?”
“平时那样千伶百俐的,我给你披风的意思竟没明⽩。”裴如⽟扬起一边眉⽑,做思考状,忽然一本正经的说,“⽩木香,你是不是特意让我帮你系披风的?”
“胡说八道!”⽩木香急急反驳,她才不是那样的矫情女!
“真说不定,小九叔说了,你可喜

我了,经常在心里偷偷爱慕我。”
自认脸⽪比脚后跟还要厚三分的⽩木香,竟被裴如⽟这句打趣闹了个大红脸,她大吼一声,“才没有!”然后,自己大步流星,昂步向前,刷刷刷走掉了。
裴如⽟忍俊不噤,头摇浅笑。⽩木香竟然也会脸红啊,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因为种种⽩木香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原因,反正,当天她没再理裴如⽟,而是读了会儿书就歇下了,心里也顺道责怪了小九叔一回,真是的,总是胡说八道,她哪里有喜

裴如⽟,就裴如⽟那瞧不起人的模样,她才不会喜

他!
翻来覆去的翻了几个⾝,⽩木香浮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既是决定要与裴如⽟去北疆,那就得有所准备了。首先与裴如⽟的关系,既是写了和离书,那便不再是夫

,当然她还没去衙门办手续,这事估计短时间內办不好。但也得同裴如⽟说好,他们现在是假夫

,让裴如⽟把她当合作者一样尊敬。再有就是出门的行礼,这事简单,可也不能不做些别的准备,纵裴老爷子把裴如⽟出族,可裴如⽟⾝边不能没有一个心腹近人。
这些事,明天还是得与裴如⽟商量。
⽩木香也不知自己寻思多久,反正后来她就


糊糊的睡着了。早上起

后先打一趟刚学的拳法,厨下送来早饭,⽩木香让把裴如⽟的一起摆到她屋里去,裴如⽟也没意见,知道⽩木香这是有话要说。
话说,整个裴家,夫

用饭要单独送的也就是裴如⽟⽩木香这对夫

了。
果然,丫环摆好饭菜,⽩木香就令她们退下了。⽩木香先提出以后的相处方式,对外是夫

,对內是合作关系,怕裴如⽟不明⽩,⽩木香说,“就像做生意一样,彼此合作,得尊重对方,不能瞧不起人,知道不?”
裴如⽟捏着筷子刚夹了两块青笋,⽩木香不満的视线横过来,板着脸道,“别人说正经事,你这么大吃大喝就是不尊重人。”
结果,两块青笋在空中一顿,裴如⽟手腕一转,放到她面前的⽩瓷小碗里面,⽩木香当即被噎个半死。裴如⽟很正经的点头,“明⽩了,继续说。”
“裴如⽟,你这种把戏没用,别想堵我的嘴。”
“青笋有些淡,青酱⾁你不尝尝?”两片柔曼殷红,晶莹凝⽟的青酱⾁放到⽩木香面前,⽩木香的眼神儿就落在这两片可爱的小⾁片⾝上,唉哟,这⾁可得来不易,听店家说,这青酱⾁得一年半才能腌好,中间几十道的程序,才有这种⼊口酥松,清香鲜美的美味的。这青酱⾁,配馒头配粥配烧饼都好吃。简直是⽩木香的最爱!
“你的意思我都明⽩,咱们一边吃一边说,不影响。不然粥饭都要冷了。”
“这也是哦。”⽩木香就这样叫裴如⽟带跑了话题,提筷吃起饭来。裴如⽟给她布两次菜,她也给裴如⽟布三次菜,绝不占裴如⽟的便宜。裴如⽟心下觉有趣,并不点破,只是食不言的吃着饭。⽩木香受不了食不言的规矩,她一向饭桌上话多,吃两片青酱⾁,喝两口粥,又夹了个小笼包咬一口,⽩木香道,“咱俩的事,你记着就行。还有出门的事,你真就一个⾝边人都不带?”
裴如⽟睫⽑一眨,“我⾝边的人也都是家里的,祖⽗一向言出必行。”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还能没办法?”
见裴如⽟垂眸不说话,⽩木香吃完小笼包后夹个⾖沙包,轻声说,“裴如⽟,我有句话要劝你。如今家下人连你都势利了,我知你在外头必然更是举步维艰。做官的事我不懂,得罪皇帝老爷也罢,家里的事我要说一说。老爷子的确是生你气了,可我想问你一句,你后悔吗?”
“如今远谪北疆,被⾰出族,你后不后悔?”
“我是凭良心上表,并不悔。”裴如⽟说出这句话时,眼神是看向⽩木香的,里面有一种⽩木香不能明⽩的沉重与坚定,让⽩木香第一次对裴如⽟产生了一丝敬意,她点头,“你能说这话,就说明,你是个男人。”
“我读的书少,有一点自己的小见识。⽗子祖孙,都讲究个孝字,你被出族,以后少不得会被人拿这个字说闲话。可什么是孝,有人说,孝顺孝顺,顺则为孝。我不能说这句话不对,可是,如果我们事事顺着长辈的心思吩咐做事,那么,我们就不是我们,而是长辈精神意志的延续。可说句老实话,我是我,你是你,祖⽗是祖⽗,咱们三个都只是自己而已。我们既为人,就必然有自己的主张,有自己做人的原则。那些事事顺着长辈的人很好,但我打心底认为,你能做出一件付出前程离开家族都不后悔的事,也很了不起。”
“你大概听说过我家的事,我爹一辈子都是靠典当祖业为生,我要是凡事跟我爹学,早就饿死了。祖⽗是个有本领的人,你跟着他学,由他来塑造指引你,这是一条路。你自己有主张,你要去走自己的路,这也是一条路。两条路,都是对的。所以,我不希望你心里背负着什么‘大不孝’那些没用的想法。你要真有本事,就当以后有所作为,今天祖⽗怎么逐你出族的,明天他不得怎么把你再找回来。”
裴如⽟都无奈笑了,⽩木香正⾊道,“你笑什么,觉着我说的不对?”她眉⽑一挑,“别以为只有你读书有见识,我也读过很多书。裴如⽟,对于长辈,最大的不孝,不是你不听他的,而是你不能超越他。这种超越,并不是指你在官位上青出于蓝,还在于,你的品

,你的德行,你这一生要走的路,是不是一条值得人敬佩的路,你这一生要做的事,是不是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家风门楣?只要是,这辈子就没⽩过。”
真正要讲一些自己的想法时,⽩木香并不是以往的泼妇模样,她认真笃定,与她画图纸改进织机的时候一模一样,裴如⽟脸上笑意渐消,望向⽩木香,⽩木香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别成天介没精神。事情做了便不必后悔,更不要摆出一幅忏悔没精神的模样。既是认定了要这么做,就打起精神来,把自己的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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