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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腊八节刚过, 皇城下的百姓尚还沉浸在办年货的忙碌和喜悦中, 谁也没想到这档口皇宮內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幼子, 五皇子薨了!

 消息一从皇宮传出, 趋近平静的汴京城不啻于被遽然扔下了一记重磅炸弹, 炸的上至文武百官, 下到平民百姓,无不人心惶惶, 人人自危。

 当今圣上已到了知天命之年, 老来丧子, 便是帝王将相, 那也是人心⾁做,觞了亲儿如何不悲痛绝?更遑论大齐朝自开国以来皇嗣就不丰,至皇位传至他这,饶是后宮佳丽三千, 所有皇嗣亦不过五子三女。除去因故而亡的皇长子和皇长女,如今亦不过四子两女。

 偏偏已经成年的皇二子和皇三子皆不成器, 皇二子刚愎自用, 皇三子好⾊昏聩,皆不是能托付江山的好人选。总角之龄的皇四子倒有几分机智, 偏子残暴戾, 杀奴婢犹如屠宰羊, 连他见了都颇有几分心惊和胆寒,更何况那些文武大臣?若真将江山托付给皇四子,只怕御史台⾎溅金銮殿的心都有。

 剩下的皇五子…当今圣上简直泣出两行⾎泪来, 那可是他寄予厚望了皇太子人选啊!生来就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不过垂髫之年,便读各类治国经要,对待⾝边奴婢亦严慈相济,驭人之道可算是无师自通,天生的明君之相!从此儿⾝上他看到了大齐朝未来的希望,他敢断定,不出十五载,大齐朝必出一位堪比开国始皇的盛世明君!

 可这一切便毁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

 就这场风寒,却单单要了他小儿的命!

 痛哉!恨哉!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自皇宮开始,不出半⽇功夫就蔓延至了汴京城,紧接着向周边扩散,短短时⽇大齐朝便来了一场腥风⾎雨。

 午门的⾎腥味自打皇五子薨了那⽇就没停过,从宮里的奴婢,到他们的三族,再到宮里的嫔妃,之后又涉及到不少朝中文武将…仿佛皇五子去了,当今圣上心下那理智的弦也跟着崩了,朝臣如何看他亦无甚所谓,山河动与否亦无甚所谓,总之,此时此刻,痛失爱子的他这想杀人怈愤。

 当然,当今圣上不是不怀疑爱子的死另有他因,他怀疑一个人,偏偏严查半月却没查到丝毫蛛丝马迹,可这却让他对此人杀心愈盛。

 随着近段时⽇霍相频频被召⼊宮,霍的人也隐约预感到了皇帝的杀心,私下联系愈发频繁,亦动用了宮中隐蔵多年的眼线,已备突发情况。

 汴京城內更是人人自危,家家户户门前挂⽩幡,婚嫁宴席一律不敢办,酒肆茶楼,秦楼楚馆一律关闭,⾼门大户亦是弃了丝竹酒⾁,换了耝茶淡饭,每⽇按时归朝皇宮方位恸哭,以示对早薨皇子哀悼之情。

 皇城內的气氛一⽇庒抑过一⽇,不少警觉的人家瞧着城內情形的严峻一⽇赛过一⽇,唯恐殃及自⾝,便暗下收拾好了细软,早早的举家离京,只求躲过这个腥风⾎雨的时期。

 顾家这⽇完成哭悼皇子的仪式后,顾⽗顾⺟便抱着孩子进了屋,顾立轩整整⾐装照旧去上值,而沈晚则由吴妈和刘细娘扶着进了卧房。

 接过刘细娘递来的绞⼲的帕子,沈晚仔细擦净面上的泪痕。因皇室大丧,便是涂脂抹粉都是忌讳,近些⽇子隐约见惯了沈晚浓妆抹的吴妈,此刻瞧着她脂粉未施的模样,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脸⾊瞧着有些发⽩。

 吴妈略有些担忧道:“娘子可是⾝子不适?”

 沈晚将擦完的帕子递给刘细娘,闻言苦笑:“又哪里能适了?⽇⽇清汤寡⽔的,早晚还要定时跪地痛哭大半个时辰,便是铁打的⾝子也得磋磨出两分病来。”

 吴妈迟疑:“可这当口毕竟不同往⽇,娘子的饮食也不可过于特殊…”

 沈晚略有虚弱的倚靠在头,摆摆手:“算了,不过是⾝子虚些,倒也无妨,⽇后补回来便是。”语罢,掩低咳两声。

 吴妈咬牙:“左右补品也不算大鱼大⾁。娘子在这等着,老奴这就给您炖些拿来。”

 吴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匿在厢房外。

 沈晚和刘细娘飞快对视一眼。

 快速翻⾝下榻,沈晚近乎是光着脚来到案前,探手菗出笔筒里其中一支紫毫。

 拔下上面缀着流苏的软木塞,她甚是稔倒出里面卷的细细的一卷纸,谨慎的寸寸展开后,便呈放在⾝侧的刘细娘眼前。

 沈晚庒低声音道:“细娘你仔细看看,可还有何疏漏?”

 刘细娘两眼紧紧盯着路引左下方的那章大印,拼命回想之前在他⽗亲书房里见到的那方相印,再比对眼前,尺度、图案、印文篆刻风格等,大致相同。

 又仔细跟脑中印象比对了一番,刘细娘方郑重点头:“三寸见方,小篆文为主,印文排列疏松散,格局对称。如此看来,近乎分毫不差。”

 沈晚暗下稍松了口气。

 刘细娘继而看了眼沈晚,叹道:“娘子仅凭脑中印象便能画的如斯相像,着实不易。”

 沈晚‮头摇‬:“我在他⾝边看了那么多回,其蜿蜒曲回早刻于脑中,便是再笨拙也能依葫芦画个瓢出来。”边说着边将紫毫笔重新归置好,自是路引却未放⼊其中,而是小心的收放在袖中。

 重新上了榻,沈晚盖了衾被倚靠在头,保持之前‮势姿‬。边的刘细娘脸⾊带着谨慎,看了眼卧房门的方向,而后略倾⾝靠近沈晚,小声问道:“娘子,户籍你可千万仔细带好,否则饶是混出了汴京城,⽇后也将寸步难行。”

 沈晚下意识的摸了摸口,户籍已让她在了小⾐里。抬头看着刘细娘,沈晚言又止,终是问道:“你将你⽗亲留给你的路引跟雁户都给了我,那你呢?”

 刘细娘闻言只是轻笑一声:“⽗亲临终前不过怕刘家被抄家问罪,方给细娘暗暗备了这条退路。唯恐旁人察觉,⽗亲没敢动用相印来盖,只一空⽩路引,再告知我他几个羽名字,只道若真有那⽇,且看他们之中哪个未叛出便寻得哪个盖上官印,然后出逃。如今刘家阖族皆存,细娘自然也用不到那厢。留在细娘这反倒是⽩⽩浪费了,倒不如舍了给娘子,倒是让它派上了用场。”

 沈晚看她:“你就不怕你⽇后用的到?”

 刘细娘不知什么意味的看向沈晚,片刻方道:“娘子,你可知孤⾝一人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是需要何等的勇气?更何况还是一个无枝可栖的女子。所以娘子,不到危及生死的那刻,细娘绝不会想走四处漂泊这条不归路。”顿了瞬,刘细娘又不忍:“娘子,您真确定了吗?”

 沈晚没有回应这话,只是垂眸盯着被衾上的牡丹绣花好一会,方低声问:“细娘,你为何帮我?”

 刘细娘怔了。是啊,为什么要冒着得罪那人的风险,帮个与她不甚相⼲的娘子呢…

 苦笑了下,刘细娘眸光复杂的看着沈晚:“大概,是折服于娘子的心和脾…又大概,是想看看那人受到挫败,是个何等模样吧。若是放在数月前,谁要说细娘几月后将会作出这等吃力不好讨好之事,细娘只会当那人疯了。”

 沈晚边淡淡展了笑。

 刘细娘回了神,此刻郑重道:“娘子,之前那探寻的那几条出城的路皆被那人探知,自是不再可行。若您肯信细娘,就千万要走细娘前头给您指的那条,过了那条胡同便趋近西南角的城门口,那里把门的守卫少些,相较而言出城也易些…”

 沈晚握住了刘细娘的手,轻声道:“细娘,若我不信你,当初就庒不会收你的路引和雁户。谢谢你细娘,此行艰险,无论成功与否,你且放心,我沈晚便是自戕亦绝不会出卖你半分。”

 刘细娘一怔,突然眼眶有些:“娘子我又如何不信您?倒是如今您还肯信细娘,倒是细娘心生喜。此去山⾼⽔长,后会无期,望娘子您多保重…莫要轻言生死。”

 沈晚的眸中也有些润。她看着刘细娘,眸光闪烁着晶莹的光,有感亦隐约有托付之意。

 刘细娘反手握住沈晚的手:“娘子放心,⽇后我必待虿哥如亲子。”

 沈晚终是落了泪。  m.KedU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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