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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陆听溪颇觉意外,泰兴公主为何要掺和此事?

 难道许家背后还有什么靠山?

 谢思言冷笑:“不自量力的夯货,一个公主而已,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陆听溪亦觉泰兴公主此举甚狂。国朝公主活得尚不如小吏之女舒坦,宗室女眷又不得⼲政,她竟揷手此事,也不怕授人以柄。

 他低嘱几句,杨顺领命而去。

 “可是有事问我?”谢思言回⾝看向乖巧立着的小姑娘。

 “世子英明。”

 谢思言听她又唤他“世子”,道:“你总这般称呼,我倒有些不惯。你从前如何唤我来着?”

 陆听溪一凛,以为他要跟她算旧账,岔题道:“世子若暂不说旁事,不如先计议继后之事。”

 少女嗓音娇软,男人却被她这连声的“世子”唤得沉了脸,瞥了眼始终与他保持距离的少女,面⾊更沉,重新坐回石台:“继后之事不急,先将眼前这件办妥。”

 “你要问何事…”

 他声音愈来愈低,又兼有风,陆听溪支棱起耳朵也难以听清,不自觉步步靠近。等终于能够听清,已是立在他⾝前两步处。

 陆听溪惊诧望他,这是肾虚吗?

 她提了他那封回信,问上策是甚。

 “上策便是让顺昌伯那边回绝孔纶,陆家不沾手。横竖如今议亲之事只在私下,知晓之人不多,孔纶揽事不成,脸上无光,更会嘱人守口如瓶。这整桩事做下来,对陆家丝毫无损。”

 “至若如何让顺昌伯府那边回绝孔纶,我方才忽然想到个主意,”谢思言话锋陡转,“你为何不想让陆家结这门亲?”

 陆听溪自然不能说主要是因着一个梦,只道是陆听怡已有了心仪之人。

 谢思言眸光一转;“崔鸿赫?”

 陆听溪一惊:“世子怎知?”

 “已有心仪之人却迟迟没个动静,大抵只有一个缘由,便是家世不匹。陆听怡一个闺秀,见的男人不多,范畴有限。诸亲之中,陆家常往来的多是家世相差不远的;世之中,才貌双全的适龄未婚‮弟子‬也是有数的,再兼家世尴尬,崔鸿赫最符。”

 谢思言一贯绝顶聪明,但有一点,陆听溪觉着不可思议,谢家与崔家并无往来,崔鸿赫也并非声名鹊起的大才,她又是临时提起,他是如何知道崔鸿赫的详明景况的?

 男人扫一眼便知少女在想甚:“我前几⽇已到韦弦书院就学,崔鸿赫是我的同窗。”

 他见少女言又止,倾⾝:“想说什么?”

 少女轻抿角:“世子念书辛劳,还当多多休息,妥善饮食…”

 男人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好。”

 他面上极少见笑,莞尔之下,如坚冰初融,晃了人眼。

 可陆听溪的话还没说完,她是想说,让他好生保重⾝子,要不下回说话再有气无力的,她听不清太难受…

 “我也有话代你。”

 他不动声⾊扫了眼少女鼓囊囊的:“我今⽇听见你跟丁家姑娘谈论木瓜渴⽔,木瓜是好物,尤其青木瓜,你平⽇无事,可多吃些。”

 他素⽇所言不过谐谑,少女这两年无论⾝量还是⾝形实则均已菗开,纤不盈一握,前险峰怒耸,把⾐襟撑得仿似要暴裂开。只他私心觉着,那一对娇桃还能更丰盈些。

 陆听溪受教点头。

 两人说着话,杨顺折返,跟谢思言附耳道:“小的查着了,泰兴公主那头的人从顺天府衙门出来后,转去公主府复命。不多时,泰兴公主又差人出去送信,这回是送到…景丰胡同,沈惟钦如今落脚的那处宅子。”

 杨顺禀事时略有迟疑,泰兴公主和沈惟钦虽同为宗室,但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泰兴公主给沈惟钦送信做甚?

 谢思言忽问:“沈惟钦前几⽇可是进了一趟宮?”

 杨顺点头称是。

 谢思言面现了然之⾊,将书卷递与一旁的书童,说自己要去一趟公主府,让陆听溪暂归家去。

 陆听溪却是不肯,第二样证据眼看着就要到手,却出了岔子,祖⽗归期在即,她回家也是惦记着这事。况且,谢思言的上策并未说完。

 “我在此等世子的消息。”她仰起脑袋看他。

 谢思言见小姑娘眼巴巴瞅着他,略思忖,道:“要不你随我一道过去。”

 公主府里,泰兴公主正倚在美人榻上,看着丫鬟给⾼瑜涂蔻丹。

 “那沈惟钦不过是个镇国将军,你竟也能瞧得上眼?”

 “虽说爵位暂且不⾼,但胜在生得好,⺟亲见了便知。亦且,女儿着人查了沈惟钦其人,发现此人着实有趣儿。他从前不过是个招猫逗狗的膏粱‮弟子‬,不过两月,脫胎换骨,⺟亲以为是为何?”

 泰兴公主攒眉;“你是说…”

 “想来,他大病那一场跟他那嫡兄脫不了⼲系。蛰伏多时,忍辱含垢,一朝得机,自会一鸣惊人。我瞧着沈惟钦是不肯再忍了,青云直上指⽇可俟。趁他如今尚未发迹,女儿与他些恩惠,他自会感恩戴德,将女儿当菩萨供着。将来哪怕他⾝边莺燕成群,女儿的位置也永远无人可代。”

 泰兴公主道:“就怕他是个忘恩负义的。有些男人出⾝微,发迹后厌弃发、不见旧友,便是因为这些人见过他从前卑如蓬⿇的落魄。”

 “沈惟钦不是那等人。他自小受气,子冷淡,但凡得些真心关怀,就会涌泉相报。”

 泰兴公主叹道:“但愿如你所言。只是,这种男人野心大,回头怕是了不得,为娘怕你难以掌控他。”

 “这等男人才好。那些个绵软的窝囊废有个什么意思,女儿且是瞧不上。”

 泰兴公主见女儿似主意已定,道:“罢了,我且看看他究竟如何。若果真是人中龙凤,娘便着人去他娘李氏那里透些风声,这事也就成了。”

 沈惟钦那副冷淡模样不过是做给人看而已,她泰兴公主的女儿瞧上他,是他的福分,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他们⺟子两个就得千恩万谢地接着,故而她认为,只要她女儿点头,这门婚事就算是成了。

 只是在见沈惟钦前,她得先给个下马威震他一震,这也是她为何不直接一张帖子把人叫来而要兜怎么个圈子的缘由。

 ⺟女两个正说笑,丫鬟来报说信已送到了景丰胡同那边。

 “如今端等着他上门来了,”⾼瑜笑道,“⺟亲届时好生瞧瞧他是个怎样的人物。但凡咱们这边露出点意思,他的态度一准软下来。这亲事得及早定下,若是被旁人占了先,岂非不美。”

 人间四月,景丰胡同里的西府海棠与垂丝海棠相继盛开。

 李氏端了燕窝羹迈⼊儿子书房时,正见儿子在烧信。

 李氏询问究竟,沈惟钦答非所问:“我出门一趟。”

 李氏搁了托盘,疾走上前拦住他:“你这又是去做甚?你自⼊京之后,何曾⼲过一桩正经事!镇⽇里不是闷在书房便是出门逛,你不是要考科举?怎不去寻处就学去?再不然,定门亲事也是好的,娘还盼着抱孙…”

 沈惟钦突然转头,冷声道:“我说了许多回,我的事,⺟亲不要多做过问。”

 李氏尚未及唤人来拉住他,人已径出了门。

 李氏真正是焦口燥呼不得。儿子自来是她唯一的指靠,她拿不准儿子如今的心思,争奈自己是个软糯子,只能伫望兴叹。

 沈惟钦一路大步疾行。

 他方才烧的是泰兴公主派人送来的信。信极短,但字字句句皆透凌人之势。

 泰兴公主在信中说,闻他抵京后过从最密者唯陆家耳,今⽇董家之事攸系陆家,她已着顺天府尹暂缓接案。又另起话头,说舂夏之,正是观花饮宴之际,她是他堂姑⺟,自他⼊京后尚未尽过地主之谊,今⽇恰有余暇,邀他过府一叙。

 这哪里是邀请,分明是威以陆家之事拿捏他。

 什么东西!

 沈惟钦冷笑。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反应这样烈。他只要一想到泰兴公主那颐指气使的口吻,就戾气冲顶。

 转过照壁,将至大门,沈惟钦甫一抬头,就瞧见一辆间金饰银的蟠螭锦帷马车停在门外。

 旁侧的斑竹帘子被随行从人恭敬掀起,沈惟钦想了少顷,记起了来者何人。

 上巳那天,他在石景山被此人一块石子拦了去路,今⽇董家寿宴上,他瞧着此人眼,问了方知,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魏国公世子。

 谢思言不多言,径直道:“我知阁下往公主府,不如一道。”

 沈惟钦盯着谢思言的马车看了须臾,点头道可。

 谢思言的车驾正要启行,却忽被沈惟钦拦住。

 “世子且慢,我出来得急,未及备好车马,恰逢着世子,不如顺道搭了世子的车驾。”

 谢思言眸⾊冷了几分:“多有不便。阁下吩咐下人慢慢备着便是,我先行一步。”

 沈惟钦丝毫不让:“不过就手儿的事,世子若执意不肯,我不免要怀疑世子车內蔵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世子说是也不是?”

 谢思言目如邃海,冷冷睨着沈惟钦时,暗嘲涡旋翻搅涌流。

 须臾,他挥开阻住沈惟钦的护卫。

 沈惟钦甫一⼊车厢,一阵藌甜的糕点香气便掺着甘美果香面袭来。

 沈惟钦扫了眼紫檀梅花小几上几样花样别巧的羹果糕饼,坐下道:“瞧不出,世子还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谢思言只管悠悠吃茶,并不理会他。

 “我从董家出来时,远远瞧见五表妹上了丁家女眷的马车,并未随大夫人回府。世子说,这些好玩好动的小姑娘们,都爱往哪儿去?”

 沈惟钦自顾自漫谈,扫视四周。

 马车极大,即便再纳十人,也依然宽转。车厢內的枕、靠褥等物俱属清一⾊上品妆花缎,金地四合如意天华锦纹地⾐満展脚下,一直延伸至车厢后头东西两隅。

 沈惟钦的目光落在了西北角的一口箱箧上。

 谢思言坐得偏西,喝茶时,一侧手肘时不时搭在那箱箧之上。

 沈惟钦突然起⾝,一步上前,手指飞快扣住箱盖边沿:“世子出门还带口箱子,不知內中所盛何物?”

 作者有话要说: 某蟹:我媳妇今天好关心我,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安慰?

 作者菌:给个眼神自己体会←_←  M.keDu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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